□林炳堂
通东地区有句俗语:“三个夜工忙过年”, 只有开起了夜工才有过年的氛围。这三个夜工除了蒸糕蒸馒头、炒山芋干、长生果外,还有就是做豆腐。豆腐是“头富”的谐音,俗话说,有钱没钱捞块豆腐过年。早年,农村里豆腐坊比较多,大多农户自己浸泡好黄豆,拿去附近豆腐坊加工,腊月半后做豆腐的就排起了长队。
进入豆腐店,头道工序是磨浆。碾磨豆浆,黄豆与水需搭配均匀,磨出的豆浆色泽乳白为好。然后用滤布滤去豆渣,过滤后的豆浆倒进锅里,旺火烧煮,煮沸后盛入缸内。这时进入关键一步:点浆。点浆须由老师傅把关,有两种方法:一是苦卤点浆;一是石膏点浆。通东人靠近海边,更喜欢苦卤点浆。点浆点得多与少,好与差,直接影响豆腐的口感和色泽。等豆浆凝固成豆腐脑,就可舀入豆腐箱框内,压去水分,用刀纵横一划,就成了洁白可口的豆腐。豆腐营养丰富,自古就受人们喜爱。古代有《豆腐诗》云:“漉珠磨雪湿霏霏,炼作琼浆起素衣。出匣宁愁方璧碎,忧羹常见白云飞。”
如今农村靠加工豆腐营生的很少了,剩下的也多改为经营性的。人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去加工做豆腐,而是去买豆腐。听说离家不远的卫东闸有家豆腐店颇有名气,春节前夕我特地前往探访。豆腐店就在老通吕公路北边,一眼望去,门外各种不同颜色的塑料桶排成长龙,犹如一条七色彩练铺在路上。
走进店里,灶火通红,气雾翻腾。豆腐店的主人姓江,60岁开外,身材魁梧,头戴深色毡帽。江师傅家祖传手艺,十分讲究工艺,所做的小灶豆腐质好味香,远近闻名。在灶口烧火的江师傅老伴告诉我,做豆腐全用树柴烧火,炉火旺有耐力。秋冬季节除自己去野外收集枯树杂枝外,还收购农户家的,为过年做豆腐备足燃料。她手指屋外,只见场心上堆满一捆捆劈好的木柴。
此时,炉火通红,豆浆已经煮沸。江师傅示意停火,他操起一把大勺,将烧沸的豆浆舀入大缸,随后将豆浆搅动几下,开始点卤。他说,豆腐的口感和色泽全在此一举。说到点卤,还有个传说,相传汉高祖刘邦的孙子刘安,一心痴迷修丹成仙,在炼丹的过程,一不小心把卤水点入豆浆之中,阴差阳错变成了豆腐,并将这种制作工艺记载在书中,流传到了民间,刘安就成了发明豆腐的祖师爷。此时江师傅舀起一小勺苦卤,均匀地点洒在豆浆上,搅动一下。看上去没什么秘密,其实大有诀窍。没过一会儿豆腐就凝固成了豆腐脑。江师傅将豆腐脑舀入木框内,用笼布包裹,稍压水分,然后用刀纵横一划,便成了一块块的豆腐。
如今村里的豆腐店少了,过年,会做豆腐的成了“香饽饽”,江师傅的豆腐店显得格外忙碌。从腊月开始,老夫妻俩每天凌晨三点就起床,女儿女婿帮助打杂,忙得不亦乐乎。屋里屋外七八口大缸里满是浸泡的黄豆,一家人起早贪黑,手脚不停,一天可做五六百斤黄豆的豆腐。凭着做豆腐,小日子过得如似炉火一样红火,家里的楼房砌得颇有气派。
邻近的自不必说,家住海门、通州等地的客人也慕名而来。有限的豆腐满足不了人们的需求,于是人们凌晨三点就带着塑料桶赶来排队。一块块白玉般的豆腐,冒着热气,浓郁的豆香味弥漫宅院内外。
一辆轿车突然停下,一位老者下车,看上去已近八十岁。他径直走进豆腐店,深深地嗅吸着这浓浓的豆香,笑盈盈地告诉大伙儿:“今天女儿接我到城里过年,我见此情此景,回忆起小时候过年的味道,我让他们停下车,让我享受一下这独特的年味。”说着,老人在屋内转了一圈,看看通红的灶火和刚煮沸的豆浆,和江师傅交谈一番,然后面带笑容满足地离开了。
微微寒风中,人们守候在豆腐店前,耐心地排队等待,他们毫无怨言,因为这才是过年的样子。小小一方豆腐,虽比不上鱼肉荤腥,但承载的是浓浓的年味,寄托的是吉祥富足的愿望。